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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羊羽冷哼一声,说道:“梁文靖那傻小子没提过我的名号?”意下颇是落寞,又问,“傻小子还好么?”梁萧眼眶一热,颤声道:“他、他已经不在了!”公羊羽双眼陡睁,厉声道:“你说他死了?”足下一动,几乎一步跨出,可又想到诺言,生生忍住冲动。梁萧见他这样,心知与父亲定有关系,于是无所隐瞒,将梁文靖去世的经过说了。
公羊羽听梁萧说完,痴了半晌,仰首望天,惨笑道:“天上不知人间事,雨雪纷纷入悲秋。”梁萧不解其意,公羊羽吟罢,兴致索然,闭眼叹道:“你去吧!”
梁萧只得返回道观,一进门,阿雪拉着他说:“哥哥,了情道长生气了。”哑儿也眼巴巴望着他。梁萧走进厢房,见了情瞪着自己,便说:“公羊先生武功再高,如此天气,也会冻僵。待他虚弱,我动手制住他。”
了情摇头说:“穷儒公羊羽哪有这样好对付?你解开我的穴道,嗯,我不与他斗气了,我不过一个道士,本不该动这些尘念。”梁萧心想以她平素性子,不会不守信诺,依言解开她的穴道。
了情起身说:“梁萧,我有一事相求。”梁萧道:“道长不必客气。”了情叹道:“都怪我被他扰乱了心境,没能及早还醒。他这样做,无非看透我无法忘情。对付这人,唯有以无情对有情。若我摆出无情无义的架势,来个一走了之,他孤芳自赏,一定十分无趣。唉,如今他作茧自缚,正是大好机会。我与哑儿乘着风雪掩护,自道观后门离开,你估摸我走远了,再让阿雪告与他。嗯,千万记住,要阿雪去说,你不可插嘴。”
梁萧道:“为什么?”了情苦笑道:“他性子激烈,倔脾气一发,必然迁怒他人。阿雪柔弱女子,他怒火万丈,也不会为难她。换作是你,两把火烧到一起,只有越烧越旺,如果动起手来,吃亏的可是你了。”梁萧听得佩服,心想:“我一向以为道长为人迂腐、不谙世情,不料分析道理这么厉害。她以前叫做林慧心,果然是慧质兰心。只是这么一来,公羊先生未免有些可怜。”
到了申酉时分,风雪越发猛烈。北风呼啸,细小雪花变做了鹅毛大雪,纷纷扬扬,不绝落下。到得次日凌晨,崖上冰雪堆起二尺多厚,公羊羽披霜挂雪,仿佛一个雪人。他凝立不动,生机收敛,呼吸微不可见,乍一看,没有一丝生气。
了情柔肠百结,远远望他半晌,终究硬起心肠,回头一看,后门已然洞开,便对梁萧说:“风雪甚大,足以掩藏声息,再不走,就走不了啦。梁萧,拜托你了!”梁萧拱手道:“道长一路保重。”了情点点头,走出两步,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。刹那间,不觉泪涌双目,又怕被人瞧着,匆匆掉头,走出观外。白驴早用棉絮裹好蹄子,走在雪地中更无声息。只见二人一驴,冒着无边风雪,越过黑黝黝的山梁,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。
梁萧目送二人远去,心中不胜怅然。忽听阿雪小声说:“换了是我,一定不会走的。”梁萧叹道:“情义难两全,不过,了情道长的好心,似乎太过头了。”阿雪低头说:“从我记事起,就没人对我这样好过。如果有人待我这么好,再怎么违背常伦,我也要跟他在一起。”梁萧笑道:“你性子好,人又美丽,何愁没有好男儿喜欢。”阿雪瞅他一眼,心想:“再好的男儿,我也不稀罕。”转念又问:“哥哥,你是公羊先生,你会怎么样?”梁萧沉吟一下,摇头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阿雪叹了口气,两人对坐无语。眼见天色发白,阿雪才说:“哥哥,了情道长想必走远了,我去告诉公羊先生好么?”
梁萧望了望屋外的风雪,点头道:“她们必然下山了。以防万一,再等片刻……”
话没说完,风雪中幽幽传来芦管声,千转百回,哀哀切切。虽是逆风而行,却似惊涛骇浪中一叶小舟,在狂风中载沉载浮,始终不被吞没。
乐声入耳,梁萧没来由心头一跳,想了想,四面瞅瞅,道观里只有一样东西可当武器,那是一根三尺长的烧火铁棍。于是提在手中,走出观外,举目遥望,风雪漫天,曙光初露,公羊羽站在道观前面,身子掩埋近半,五官手足冰封雪铸,好似一堆积雪,看不出本来面目。
阿雪看得心惊,颤声说:“哥哥,他、他不会冻死了吧?”梁萧也觉不安,本想上前,可又想到了情的叮嘱,便退到一边,说道:“阿雪,你去叫他!”
阿雪点点头,走到雪人面前,正要开口,眼前乌光忽闪,风雪中跳出一头黑色巨虎,四爪踞地,双眼幽幽发绿。
阿雪吓得尖叫一声,抬头一看,虎背上坐了一个黑衣人,脸色苍白,三绺黑须随风飘散。她心儿剧跳,战声道:“你、你是谁?”那人哼了一声,正眼也不瞧她。
梁萧一边瞧着,脸色惨变,忙叫:“阿雪,回来……”话才出口,黑衣人手不抬,足不动,人已下了虎背,一扬手,扣住了少女肩头。阿雪肩骨欲裂,痛叫出声,黑衣人两眼朝天,声如闷雷:“公羊羽何在?”
阿雪不善说谎,忍痛说:“他、他就在前面,你看不到吗?”黑衣人掉头一看,只见一堆积雪,怔了怔,八字眉向下一沉,怒道:“小丫头,你敢捉弄我?”袖袍一振,黑虎仰天怒啸,啸声远远传出,山鸣谷应,万兽雌伏。
阿雪听着虎啸,吓得双膝一软,望着黑虎大嘴,眼前一阵晕眩。忽听梁萧冷冷说:“萧千绝,你欺负小女孩儿,脸皮都被狗吃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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