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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徊托在掌心里,低头仔细瞧,不敢做出市侩的样子来,虽然这簪子足够换一间临街的铺面了。因它是哥哥的物件,她觉得冲它喘气儿都是亵渎,是罪过。不过哥哥这份攀比的心,也着实太厉害了,人家皇帝送点翠,他就送翡翠,其价之高,远胜前者。
月徊咧嘴笑,“您是和万岁爷比阔呢?”
梁遇拿眼梢乜了乜她,“比什么阔?又不叫你卖了它。只是哥哥的物件,留着是个念想,将来要是各奔前程……”
“我都进宫了,还奔什么前程呐。”她小心翼翼抚抚簪身,靦脸道,“要奔也是奔您。”
有了这句话,也算慰心,梁遇笑了笑,“我记在心上,但愿隔上一年半载,你没改主意。”
月徊瞧瞧他,觉得今天哥哥有点儿怪,句句说得谶语一样。是不是进宫这事儿,他在心底里还是犹豫的?
男人呐,有些话不好说出口,月徊明白。于是她把簪子往头发上一插,揽着他的胳膊说:“您怕我皇权富贵见得太多了,就忘了您这个哥哥了,是不是?您别发愁,我想爬上去不也得靠您吗。”
巨大的黄铜镜里倒映出两个人影,梁遇看她温软倚在身旁,心里渐生惆怅,“什么时候你想往上爬了,知会我一声。”
月徊刚要应,就听门外曹甸生通传,说席面都预备停当了,请督主和姑娘移驾。
吃饭的地方设得不远,像这样的府邸,每个院子里都有一个小花厅,冬天烧上地炕,转供吃饭所用。
月徊移过去,坐在椅上看,满桌子菜色,里头有她特意吩咐的炸鹌鹑,那是小四最爱吃的菜。这会儿可好,吃饭的人又少一个,两个人吃不完了,多糟践呐。
梁遇是过惯了骄奢日子的,有的菜原封不动,赏底下人就是了。
兄妹两个的晚膳排场很大,吃得却很简单,梁遇连酒都不喝,上桌和她对捧着碗,只管吃饭,这样吃法儿,挺可惜了满桌子佳肴。不过更可惜的还在于吃得不安稳,一会儿有锦衣卫衙门里的案件回禀,一会儿又有外埠千里迢迢赶来拜会的官员。到最后他只寥寥用了几口,就撂下筷子换了衣裳,上前院会客去了。
月徊的住处,和待客的庭院只隔了一个小花园,隐隐约约能听见那头觥筹交错的声响。她躺在床上,因下半晌睡过一觉,一时没有睡意,梁遇的嗓子钢刀拭雪般清朗凛冽,寒夜里听着格外清晰。
她闭上了眼睛,听见哥哥的笑声,半是优雅半是自矜,仿佛很好说话,却又处处透着机锋。那些来拜访的官员应当是矿上的,谨小慎微地奉承着,说有个差役在开采地以北二十里拾着了狗头金,没准儿那里有金矿,进京来呈敬掌印,另请示下,朝廷要不要加开金矿。
梁遇办公事的时候有他一套章程,能做主的事儿也不会当面拿主意。只说要回禀,人先打发了,狗头金和矿上例行的孝敬留下,其他容后再议。
月徊叹了口气,大概是人到了这个地位,再也清白不起来了。当初爹就是太耿直,以致被司礼监东厂谋害,如今哥哥当了司礼监掌印,当了东厂提督,又怎么样呢,走了那些人的老路。矿上压榨,好东西昧下,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,只是为了成为更大更黑的权宦。
当然了,这只是深夜里的一点小感慨,一觉醒来她又觉得锦衣玉食,没钱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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