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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治医生用极为诚恳而惋惜的态度向我表示了深切的无奈,并且遗憾的通知我,他们已经尽了力,可还是回天乏术。他说到这里,就闭上了嘴,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。他后面的话,自然就不用再多说了,我当然了解,他是要我该准备办理老太太的后事了。
是啊,我也知道,婆婆现在的生命,都是靠那些机器维系着,不过只是在拖延一些时间,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,心里好受一些罢了。而她本身,早就没有了半点意识,生与死,只在一线之间。
我默默的站在婆婆的病床边上,看着瘦得几乎脱了形、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模样,鼻子一酸,忍不住眼泪渐渐的模糊了我的视线。
大卫希望我能和她做一对经历过患难之后的好婆媳,这个愿望,恐怕今生是难以实现了。
我和她之间的一切,如今到了这个地步,也该是了结了吧。我不希望她带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离开这个世界,我希望她能抛下一切包袱、一切不开心的事情,轻松的踏上黄泉路,走过奈何桥,然后平静的喝下那杯孟婆汤,然后投胎转世到一户好人家,开开心心的过完一生。下辈子,再也不要有像今生这般如此多的痛苦与无奈。我真心的希望婆婆能有那样一个美好的未来。
我拉着婆婆的手,轻抚着她干瘦的手指,眼泪一滴滴的掉落在她的手背上。曾几何时,这也是一只有着柔软而光滑皮肤的手啊,那样的纤细而白皙,轻柔地替我扎过辫子,也温柔的揉弄过我的头发。那时,我看着这只手,心里就说,这只手多么像妈妈的手啊。
婆婆的世界我从来都没看懂,也没走进去过。那里太深奥,像迷宫一样,让人难以找到出口,让人难以看到终点。我不知道该如何化解我与她之间的情仇爱恨,现在我唯一可以做的,只是代替何绍群为她尽一份自己的心意。我希望我的心意,在冥冥之中,她能明白。
我坐在她的床边,用力的握着她的手,轻声地说:
“你做我的继母三十多年,可我从来没喊过你一声‘妈妈’,我嫁给何绍群一年多了,也未曾开口叫过你‘婆婆’。我们这样不睦而诡异的母女与婆媳关系,恐怕这个世界上也是不多的吧。
但是,不论是你看不惯我也好,我不喜欢你也罢,我们都在这三十多年里,就被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,再也无法分割。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,我们谁都无力反抗。所以,现在,我也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,我也不想再反抗了。虽然我这声‘妈’叫得太晚,而且你也不一定能听见,但是,我还是想真心诚意的叫你‘妈’。
妈,你一定要坚持下去,无论如何,你都要等到何绍群从国外回来。他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,他一接到我的电话,就立刻定了最早一班飞回来的飞机,很快就能赶到的,你一定要等他。一定要等他!”
病床上的婆婆没有任何的反应,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听到我刚才说的那番话,她还是那样沉沉的睡着,很安宁,很祥和,眉头都没有皱在一起,仿佛只是普通的睡觉。我看着她,内心竟为她能在这样的时刻陷入昏迷而感到庆幸。至少,她在沉睡着的时候,不会感到痛苦,不用再被疼痛折磨的无法入睡。她能在沉睡之中,感受到些微时刻的宁静与安详。这对一个饱受癌症病魔摧残却坚持不肯用药的老人来说,就是上天能给予她的最大福分了吧。
我看着她,又看了看时间,在心里默默的念着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