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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节: 兵符易主
松赞干布解下腰间虎符的动作快如闪电,鎏金符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带着吐蕃王室特有的狼腥气直飞王玄策面门。王玄策反手抽出“怀信”节杖,杖首铜龙精准衔住虎符,符身两侧阴刻的“吐蕃”二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,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唐篆纹路。
“这虎符在我腰间挂了三十年。”赞普的指尖划过刀铸王座的残痕,金殿梁柱间的阴影突然躁动,“王正使可知,方才那九问,句句都是文成公主教我问的?”他猛地撕开胸前锦袍,羊皮般粗糙的皮肤上,一个斗大的唐楷“李”字烙印赫然在目,边缘泛着暗红,像是用烙铁反复烫过的旧伤。
蒋师仁的陌刀“当啷”落地,他踉跄着后退半步,靴底在金砖上划出凌乱的轨迹:“赞普胸口怎会有我大唐国姓烙印?难道你……”
“我本就是太宗皇帝流落吐蕃的血脉。”松赞干布的笑声震得殿顶琉璃瓦簌簌作响,“当年文成公主入藏,不仅带了三百锐士,还带来父皇的密诏——让我以赞普之位统御吐蕃,暗中为大唐镇守西域门户。这‘李’字,便是认祖归宗的凭证。”
话音未落,空中残存的铜佛金粉突然凝聚成一支金笔,在虎符背面烙出八个赤金大字:“借尔三千骑,灭我百年仇”。金粉消散的瞬间,虎符上的“吐蕃”二字彻底褪尽,露出“神策军左营”的阴文,与王玄策腰间的节杖铭文严丝合缝。
王玄策的断足突然不再作痛,金铁假趾触到虎符的刹那,符牌竟微微发烫,像是有血脉在其中流动。他想起玄奘《西域记》里的批注:“吐蕃赞普帐下,有唐室遗脉,持虎符可调西域暗卫”,当年只当是传说,此刻才知字字是真。
“百年仇指的是天竺?”王玄策握紧虎符,指腹抚过那行赤金大字,“阿罗那顺不仅伪造佛骨,还与吐蕃叛党勾结,杀我大唐使节,确实该灭。”
“不止天竺。”松赞干布突然扯开地砖,密道入口的冷风卷着血腥味冲上殿来,“当年西突厥联合天竺贵族,在青海湖畔截杀我母妃的和亲队伍,父皇隐忍未发,就是等着今日借兵复仇。”他指向殿外,“听听这马蹄声,是不是比长安的羽林卫更整齐?”
殿外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三千铁骑踏过逻些城的石板路,甲叶碰撞声如雷贯耳。王玄策扶着蒋师仁走到殿门,只见宫墙外的广场上,三千吐蕃骑兵列成方阵,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当他们齐齐摘下面甲时,王玄策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那些面容分明是唐军锐士的模样,眼角的疤痕、虎口的老茧,甚至耳后的神策军刺青,都与长安大营里的袍泽一般无二。
“这是……当年的送嫁锐士?”蒋师仁的声音带着颤抖,他认出为首那名骑兵的狼形骨牌,与父亲遗物上的分毫不差。
“他们在吐蕃娶妻生子,却从未忘过自己是唐人。”松赞干布站在王玄策身侧,望着广场上的铁骑,“每人长矛上挑着的,都是当年参与截杀的天竺使团成员的黄金面具。阿罗那顺以为用伪佛骨能笼络人心,却不知这些面具早成了催命符。”
王玄策突然将虎符高举过头顶,“怀信”节杖与符牌同时发出龙吟。广场上的三千铁骑齐刷刷单膝跪地,长矛顿地的轰鸣震得逻些城的经幡猎猎作响。他们头盔上的红缨与吐蕃披风的羊毛混在一起,却在虎符的金光下,露出藏在衣领里的唐式双鱼符。
“蒋校尉,”王玄策转身看向蒋师仁,将虎符递给他,“你父亲当年没能完成的使命,该由你来接手了。”
蒋师仁接过虎符的刹那,符牌上的赤金大字突然飞入他眉心,留下一道浅淡的金痕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:“虎符现,锐士出,唐蕃合,西域宁”,此刻终于明白其中深意。他翻身上马,陌刀直指天际:“神策军旧部听令!随我踏平天竺,为死难使节复仇!”
三千铁骑的呐喊震彻云霄,唐语与蕃语混在一起,竟生出奇异的共鸣。松赞干布拍着王玄策的肩,目送铁骑顺着密道奔赴天竺,金殿梁柱间,文成公主的青色裙摆一闪而逝,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朱批密诏的墨香。
王玄策望着虎符上渐渐隐去的赤金大字,突然明白这九问从不是刁难,而是一场跨越三十年的布局。从血鼎烹史到骨铃揭伪,从佛骨辨真到密道藏兵,步步都在印证着那句老话——唐蕃本是一家,兵符易主之日,便是西域安宁之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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