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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离天牛庙七里远的皂角岭,进了一个大院子,那胖子道:“天怪冷的,咱们先烤烤火吧。”就领众人到一个偏房里烤火。生上一堆火,那管事的一边烤一边与大家说这说那。铁头觉得不太冷,就离开火堆坐着,一边想着心事,一边等着管事的吩咐。这中间,他听胖管家问他姓啥,他便如实回答姓封。
天近中午,管事的起身向几个人指着道:“老封,老陈,小刘,你们几个留下吃饭,其他几位请回。”
铁头忽然明白过来:噢,他们叫来一些并不都留下呀。那么他叫的这“老封”,叫说封四呢还是说他?正疑惑间,管家对他说:“小封你没听清吧?你也回吧。”铁头这才知道他被剔下来了。他去看封四,封四对他投来了一个惋惜的笑。他只好走出了这家的大门。
到家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。他想自已身强力壮年纪也轻,轻而易举地会让人挑上的。然而他却成了剔下来的。到了晚上他去封四家,见封四已经回来,便向他问原因。封四笑道:“这怪你不明白。我早就看出来了。那管家让咱们烤火,是看咱们谁勤谁懒的。”铁头急忙问:“他怎样看出来?”封四道:“肯定是勤添柴勤拨火啦。谁叫你远远坐着像个生鹰?”铁头后悔不迭,连声叹息:“唉呀唉呀,你看这事弄得!”
二月二这天天还不亮,封大脚正搂着绣绣睡得迷迷糊糊,忽然听见了窗外爹的高声喊叫:“大脚,还不起呀?”大脚看看窗户还灰着,不满地道:“起这么早干啥?”爹立马火了:“干啥?你说干啥?”大脚忽然想起在这“龙抬头”的日子,是要早早起来“踅谷仓”的,于是一骨碌爬起了身。见他起,绣绣也急忙穿上了衣裳。
小两口走出门来,封二老婆正拿着一张瓢站在院里。她将瓢扣着,用一根筷子边敲边念叨: 二月二,敲瓢碴,
小老鼠,快搬家,
搬到哪里呀?
搬到财主家!
绣绣听了,在一边偷偷笑。大脚小声向她道:“咱娘年年这么说,可是家里老鼠年年不少。”
封二老婆念叨完了,去了屋里片刻,又用瓢端了点杂粮出来。大脚上前接过娘手中的瓢,见爹正在院角牛棚里喂牛,便说:“爹,动手吧。”封二却没过来,他一边给牛添草一边道:“你跟你家里的踅吧。”大脚听了这话心里一热。“踅谷仓”这事,往年都是爹领他干的,今天却让他和绣绣,这分明有着另一种意味。他看了绣绣一眼,将瓢递给她,自已拿铁锨在院中央挖了一个小坑,让绣绣抓了瓢里的五谷杂粮放进去,然后用土埋上。接着,他从西墙根滚过一个石碌碡,使劲一掀,让它竖在了那个窝窝上面。这时候,封二老婆早已拿来一个簸箕、一根椿木棍和一篮草灰,分别交给儿子儿媳。大脚问绣绣:“你会吗?”绣绣点点头:“不会。可俺见过。”大脚便知道了,财主宁学祥家尽管粮食满囤,却也年年没忘“踅谷仓”这个风俗。他暗暗慨叹一声,便弯下腰,一手拎着簸箕,一手拿椿木棍“卟卟”地敲着,绕着碌碡走起了圆圈儿。后头,绣绣亦步亦趋,一把一把往地上撒着草灰。
封二老婆在一边道:“怎么光踅不说?”
大脚便瞅一眼绣绣,羞答答地开口了:“五谷丰登呀!”
绣绣也羞答答地接道:“粮食满囤呀!”
大脚又说一句:“五谷丰登呀!”
绣绣再接一声:“粮食满囤呀!”
小两口边说边走,走了一圈又一圈。那草灰撒成的圈儿一环比一环大,且层层地套起,在下了一层轻霜的院子里分外鲜明。最后那一圈到了院墙边,封二老两口笑嘻嘻地齐声赞道:“哎哟这个大囤呀!哎哟这个大囤呀!”
下一个县城大集,铁头又早早去了。费大肚子比他去得还早,蹲在那里无精打采的,看样子又没吃饭。看见铁头过来,他招呼小伙子去他身边蹲下,问:“怎么,到了那里又叫人家刷下来啦?”铁头讪讪地道:“不是怎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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