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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王妃低头从袖袋里掏出一册画卷来,又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八宝珐琅盒放在桌上,面上笑意盈盈,拿手指拨了拨那小盒,推到她面前道,“这叫‘压箱底’,平素是放在箱底里辟邪用的,闺女出阁了才好拿出来,你打开瞧瞧罢。”
毋望看那盒子玲珑可爱,又听说是辟邪的,料想定是什么密经符咒之类的,也不疑,伸手揭了盖子,却看见三对姿态各异的小人,雕得精致异常,却因太小,加之灯光晕暗看不真切,便伏在桌上凑近了看,这一看惊得她面红耳赤,再说不出话来
那哪是什么密经符咒原来是三对精着身子的男女抱在一处,摆出了三种欢好的姿势,难怪把那些人都打发出去了,原来所谓的私房话就是这个毋望臊得捂住了脸只顾扭身子,燕王妃笑出了声来,把她的脸扒了出来,道,“傻孩子,臊什么这是洞房花烛夜必要过的一关,没有这个不成夫妻,每家闺女出阁母亲都要教的,你好歹看一看,还有那画册子,研习研习方知道明儿晚上如何应对,总不好一窍不通罢,那样苦的可是自己。”
毋望大嗔,小女儿的娇态显露殆尽,燕王妃疼得搂进怀里安慰,一面开解道,“我才嫁你父王那会子,我母亲也是前一晚教来着,那时候我也不好意思,可没法子,爷们儿要伺候,这是我们女人的本份,若是做不好,叫爷们儿房里不得趣儿,嘴上不说心里埋怨,时候久了就生外心,虽说咱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,不屑这个,和姑爷两个又好,可总架不住外头女人日日觊觎,万一有个闪失,后悔可就迟了。好闺女,听我的话,妈不会害你的。”
姑娘家脸皮薄,又劝了半晌方坐直了摊开画册,那一副副 真真是不堪入目,憋红了脸勉强看了些,便闭了眼再也不肯多瞧了,燕王妃笑叹道,“到底是丫头,要是个小子哪里用教,到了十六,放两个通房在屋子里自然就会了。”说着拢了比甲起身,“可好生收着,将来嫁闺女用得上。我走了,你快歇着,明儿一早我再来,本想叫你大嫂子给你开脸的,可巧她病了,我还得寻摸合适的人去。”
毋望笑了笑,那位大嫂子听说她来了自然是不肯相见的,叫她开脸不要难为死她么遂道,“妈别忙,君安嫂子不是现成的么,咱们便一客不烦二主罢。”
燕王妃摇头道,“谭夫人不成,虽儿女双全,上头公婆都不在了,叫她开脸不吉利,你莫操心,有我呢,你如今睡好最要紧,明儿礼多,时候又长,不知要闹到多早晚去呢。”
毋望道是,送她出了门方回屋里,草草收拾了就上床躺着了,闷在被褥里发了会子呆,心里半是欢喜半是担忧,明天一切都会顺利罢?有濮阳的夫人在,应该是不会出岔子的,终于走到了这步,只盼平安拜了堂就是了,只是不免有诸多遗憾,家里的亲人都不在,说来大逆不道,原说守一年孝的,眼下赶得急,只恐生出什么变化来,匆匆脱了孝就办喜事,也不知父母可会怪罪……脑子里混混沌沌想了好些,恍惚间又想起朱高煦的眼睛,不复精明锐利,灰蒙蒙雾霭一片。她微一瑟索,感觉心被牵了下,这帖猛药下去总该了结了,他这样的人,得不到会干净的撂手么?或者明儿他亲送了她上轿就好了,他再糊涂,众目睽睽之下总不会做出荒唐事来的。
又胡思乱想了会儿,外面梆子敲了三更,廊下风灯熄了半数,隔着窗屉子上糊的落日纱看去,对面厢房前挂的几盏红灯笼兀自摇晃,看着看着睡意袭来,便阖眼而眠。
一夜里睡得不甚安稳,怪梦一个接着一个,次日起来精神头大不济,吃过十锦汤团就恹恹的歪在榻上,喜娘拿了妆奁陪嫁的清单来报花名,她大略听了听,只顾靠着软垫打盹,众人也知道新娘子前一晚必定睡不踏实,也不闹她,一应事物都到跨间里去筹备,直让她睡到未正二刻才去叫她起来沐浴净身。
补了一觉,又在桶里泡了些时候,气色好了许多,着中衣出来,微云拿大氅裹了她推到梳妆台前,燕王妃挑的十全喜娘绞了五色线来给她开脸,一抽一拉间汗毛薅下一大片,登时半边脸热辣辣的,好容易开发完了,一照镜子两颊通红,淡月忙拧了帕子给她敷上,她暗叹这新娘子真是不好做,竟还要受这样的苦
隔了好一会儿退了红,又开始描眉画目点口脂,换了大红的麒麟通袖圆领袍,束起素光银带,披起了云霞翟文背子,众人再一看她,原来的素净淡雅一扫而空,盛装打扮下端的是光彩照人,显出一种妖娆别致的美来,满室哗然,几个喜婆啧啧道,“看见的美人儿多了去了,却没见过这样齐全的,这是哪里来的天仙呢,真个儿迷死了人。”
燕王妃愈发撞进心坎里来,上上下下细打量了,着人取了金项圈来给她戴上,抚掌道,“这闺女认晚了,没能在身边留上两年,可惜了。”
正说着,门上丫头报,“三位爷来了。”
朱高炽领了两个兄弟进门来,众人福身见礼,燕王妃道,“今儿得闲儿?都来凑热闹?”
朱高炽笑道,“今儿是妹妹的好日子,再忙的事也要放下,自己姊妹,好歹来瞧瞧,看有什么缺的没有,咱们也给妹妹添妆,是做哥哥的意思。”边说边下意识回身看,笑意更浓。
那高阳郡王面色不善,见那女孩儿艳若桃李,笑得眉目生采,心头一股手机之火排山倒海汹涌而来,险些一怒将桌上喜饼和子孙饽饽砸个稀烂,亏得朱高燧暗里拉他衣袖才醒过神来,然后看着那双濯亮如清泉般的眸子,从未过的沮丧刹时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
这样的春风满面,想是欢喜得很呐求她给他做王妃便拉个脸子给他看,嫁给裴臻就如此中意,他叹了口气,眼底渐渐沉寂如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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