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麒麟为至善之兽,儿童见之不惊,男妇见之不惧,而能化煞消凶,亦颇有验。每见人家屋内,写麒麟在此而不写老虎在此,有舞麒麟而不舞老虎,何也?取其善气吉祥也。书曰:“柔胜刚,弱胜强。”此之谓也。
三千斤大炮打向贼船,打向贼艇,能打折舵,能打折桅,推断尾棚,推倒全只,其气势之大,可谓壮哉。
若将?网挂在船傍,炮弹飞来,只噗一声而自跌落水,何也??网不受其力也。又曰:舌柔常在口,齿折只为刚。舌在口中,自初生时,以至临死,露开个口而舌尚存。其牙出世得迟,而破败得早,故有四十岁而脱落三两只者,五十岁而脱落六七只者,六十岁而脱落十余只者,有的到老临死时,所剩无几只矣。论口内之物,其硬莫如牙,其柔莫如舌,牙每先折而舌常留,有时牙不服曰:“亚舌哥也,你捞世界,得咁长久,而我一班兄弟,好多随落而不见了,何也?”亚舌答曰:“你坏在一个“恃”字,恃有上牙、下牙、大牙、板牙,上下有拍手,内外有照应,恶在一把牙恃兄弟多,恃气力猛,遇食猪脚骨,要咬到碎,食鸡脚趾,要咬到烂,谁不知硬斗硬,两家散,你伤人,人伤你矣。你重有一件至可恶事,有时咬口唇,咬舌尖,自家骨肉自取伤残,所以门外多人憎,门内有人受也。你做人实在啥中用,只顾自头肥,不理心腹坏。
一次食尿丧鸡,一次食死颠狗,臭口而不知,毒心而不觉。又不知份量,又不识细微,至大者牛而敢咬之,至小者虱而亦咬焉,是你之无所拣择也。又有度量,又有隐藏,遇人不合自己意,就咬牙切齿,想去吞人,个的就是你之坏处。你一世所咬者多矣,而可以累你苦楚者,惟有流牙血,生牙虫,风火牙痛,牙肉肿浮,而你不知悔也,必至折磨,必至摇落,而后已焉。”
亚牙曰:“你数我咁多碟脚,咐多牌底,句句亦真,我唔怪你。但我等做牙,亦有许多好人物,矜贵淡定,取细而食,择洁而餐,不尽横吞大嚼也。”亚舌曰:“别家别户,得涵养之法,安享和平者,我不得而知。
惟我与你同居,时时相见,今你自嗟零落,不觉直言得罪,望作戏言可矣。”亚牙曰:“我知你笑我咯,究竟你之安稳,在何所长?”亚舌曰:“我睇势色来凑,好食之来,烦以应接,而不伤损于他,量其可吞者吞之,不可吞者吐之而已。唔似你兄弟咁纵横,左咬来,右咬去,咬到连渣都无也。我虽一人,可以长久独立,你虽多众,零落衰微矣。”亚牙曰:“人话我牙尖齿利,也知你重舌锋藏剑也。”两人大笑而罢。
此虽戏弄之谈,可为恃强者作一笑柄。罗洪大仙有诗云:为人不必逞英雄,万事无过一理通。
虎豹常愁逢獬豸,蛟龙又怕遇蜈蚣。
小人行险终须险,君子固穷未必穷。
百丈洋船沉海底,只因驶尽一帆风。
砒霜钵
江南金陵大城南门外,有一人姓邬,名家治。父子出外做生理,家中有老母,年近七十,双目久盲。妻梁氏,气质凶横,常以毒口咒人,人加其号为“砒霜钵”,事家婆尤为忤逆。娶媳韩氏,性颇柔顺,心不服砒霜钵所为,亦无奈何也。
一日,砒霜钵骂盲家婆曰:“你个老狗?,好死唔死,在此食屈米,偷生人世,要你何用呀!”盲家婆曰:“我食我子孙的米,又不是你在外家带归来,何用你咁眼紧哩?你一世都系欺负我。(唔通个仔都唔知)我如今又盲又老,有几久世界,你自己都要顾下本心,恐怕雷公打你。”砒霜钵发怒起来,虾咁跳,大声曰:“你个老狗?,乜知咁心毒么?想请雷公来打我,我又硑得罪雷公,因乜事雷公来打我呢?我唔怕雷公,只怕老公,但系我好命,嫁得好老公,一世唔曾骂我一言,打我一棍,(分明纵妻之恶)唔比同你个老狗?,咁心毒,日日要骂人,方得安乐。你话我欺负你,点样欺负法?你逐一要讲出来,若讲不出,要切歪你个嘴!”(恶生个样子)盲家婆曰:“且勿论前之事,即如近两月间,我仔付回腊鸭八只,腊肉十斤,你将腊鸭送与亚姨,送与契友,东一只,西一只,我何曾食得几多件呢?将腊鸭晚晚煲五更饭,今晚一煲,明晚一煲,我何曾食得几多件呢?”(今世人出外亦寄食物归家,但老婆主权,父母所食有限)砒霜钵曰:“你时时怨有牙,唔食得硬物件,个的腊鸭咁干,你唔着食咯,你近来肠肚弱,食的肥腻就屙就泻,个的腊鸭肉,你唔着食咯。(恶婆亦有道理)况且信皮写云:付回家下收入。丈夫称我为‘家下’,你叫做‘家上’,照讲来,与你无干,做乜你咁要餐呀?(做得大状棍,无理议出有理来)盲家婆曰:“我硑得食么?要有衣着为何你着绫罗绸缎,我总系粗衣麻布呢?”(丈夫肯作置老婆,做仔唔肯打理老母)砒霜钵曰:“个的系老公打扮我光辉,我修得到,系我之福,你一世唔修,所以有福。(专门讲祈福说话)唔通六七十岁老太婆,重整成咁好色水么?”盲家婆曰:“我唔要好色水,都要补破遮寒呀!为何我的衣服穿烂,有时钮耳崩、衫袖裂,你为妇道,何解总唔打理呢?”砒霜钵曰:“我有我事干,点样得闲打理呀?”(娶新妇何用)盲家婆曰:“你唔得闲,我有孙新妇得闲,为何我叫佢浆洗,你定必叫佢去东去西,致我衣裳浸烂者有之,发霉者有之,分明故意收什我。
”砒霜钵曰:“我个新妇,系我娶归来,不是你作置的,问你一世有何本事,既做人家婆,已经享福太过,又想做人太婆,你实在唔知足。”盲家婆曰:“我唔讲得你赢,你个把嘴终须要折腾死,落阎罗王要勾你舌根。”砒霜钵以手指向盲家婆曰:“勾、勾、勾,勾你个盲鬼!有人有你咁心毒,开口就呼我做砒霜钵,你试想下,煮熟饭何尝唔许你食?煲滚茶,何尝唔许你饮?你自己问心呀!有天知、地知、人知、鬼知,睇过系我欺负你唔系呀!睇过话你好抑或话我好呀!”盲家婆曰:“你有错,你有错,终须个天饶你唔过。”孙妇韩氏多方劝解,两人归房而罢。
六七日后,砒霜钵心犹大忿。一日,心生一计,看见盲家婆在房中抽扯柜箱,搬取物件,新妇又往邻家磨谷,即解下绉纱包头带,打一个神仙索,轻轻移步人房,向盲家婆颈上一箍,出尽生平气力,勒到盲家婆手乱扒、脚乱跳,欲喊不能出声,欲活不能通气,双膝跪在地上,头摇发乱,腰背摆左摆右、或高或低,眼中水火齐来,砒霜钵仍不肯放手,勒至死为止,呜呼哀哉而气绝矣。砒霜钵解脱绉带,尚恐其生,用手掩住口鼻,局了一回,然后放手又侧耳向他口鼻处细听,不闻声息,(此地种草都无生了)知其真死无疑,尽势拖挽,放在床头上。一息间,新妇归来,砒霜钵细声曰:“亚嫂,我有一件紧要事吩咐你知,只可你知,不能传说于人。”韩氏见其面色慌忙,青筋起现,知其必有古怪之处,遂低头答曰:“婆婆有何吩咐?”
砒霜钵曰:“你个盲太婆,我一世共佢有缘份,个条命总唔合得佢,佢系我眼中钉,系我心头火。我先时将他勒死,邻里来吊香,我自有讲法,你不用多言。就系我老公及我仔归来,你亦不得泄露机关,讲其来历。你若疏言,我定必要死,我亦断唔容得你,要先将你勒死,拚之同你一镬熟。”韩氏闻言,大吓一惊,只得对曰:“谨照婆婆所教,不敢多言。”砒霜钵曰:“随得你,你唔怕死,即管讲。”韩氏心内叫苦,不觉泪流满面。砒霜钵曰:“我都眼泪,你眼泪得咁多?你好可怜佢么?你个贱人份外多事。
”遂将盲家婆检点周至,忽然哭起来。(好伤心)邻里走来问曰:“又与家婆打骂么?”砒霜钵曰:‘“唔系打骂,我家婆如今死了咯!”大叔婆惊曰:“我先时见佢在门口叫鸡,为何死得咁快?”砒霜钵曰:“唔讲你唔知,因今朝煮多契女饭,契女唔来食。家婆叫肚痛,睡床唔起身。到了午后,喊肚饿,我话煲的白米头,局的好腊鸭,佢唔愿食,话要炒饭,我就切的腊肉粒、鸡蛋丝、葱花正菜,炒得又香又爽。谁知佢食了一碗又一碗,食了四大碗。老人肠肚窄,点能受得几多呢?劝佢唔好食咁多,似乎话我砒霜钵制折佢,又系唔好人。乜知炒饭性太焦,味太咸,食完见喉渴,饮了一大煲茶,敢就饱得眼凸凸,两脚都伸直。你话点算好呀?人家唔知,估我共佢不和,似乎毒死佢,但系能瞒得四邻,不能瞒得佢孙妇,现有佢孙妇可据,我虽然丑禀,实系貌恶心慈,(自家赞自家)唔比同人佛口蛇心,阴柔害物。我见佢饱得咁干苦,实觉可怜,初时唔估咁撞板,若早知道,断唔炒饭过佢食咯!”大叔婆曰:“我知佢一世爱食炒饭,但唔该食咁多呀!”又一邻妇曰:“饱死好过饿死,胜过饿鬼,年年要等七月十四。”讲完,砒霜钵放声大哭,备买棺执等项,亲手自己殡殓,(恐怕被人看出)遮遮掩掩,有谁看到恶处?其夫及子归来,殡葬已罢。迟廿日间,其夫及子又远回铺矣。计盲家婆死之日,其时系道光十六年十二月初旬也。
砒霜钵见家婆死后,并无人知觉,新妇又不敢言,自以为安枕无忧,逍遥自在,每餐饮几两好酒,局一串风肠,有时饮得醉霏霏,自言自笑。(快活咯)不过半年,身中大玻寒热交作、一阵如冰冻,一阵似火烧。睡中反覆滚滚团团,神魂飘荡,见一官差,将铁链锁住颈上,拖狗咁拖,苦拖同去,砒霜钵曰:“你锁我做乜呀?我又硑得罪你,(不过得罪家婆)你恃恶么?”官差笑曰:“你重诈梦,你去就知道。”砒霜钵尚估人告发,差役来拿,心中仆仆咁跳。行至一处地方,阴气惨淡,日色微茫,见无数披枷带锁、散发披头,亦有的骑马坐车、手舞足蹈,或人类畜类,满眼纷纷;或含笑悲啼,情形种种。
想起人话阴间光景,此处想必无疑。问官差:“此是何方?”
官差答曰:“此是你结局之处。”(真妙语)砒霜钵愈见愈伤心,方知牵我者原是鬼差,哭唔愿行,坐在地上放侧眠,逞蛮撒泼。鬼差喝曰:“你起唔起?”砒霜钵曰:“我愿死不愿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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