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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妇人去对唐相公说,不料唐相公是个有德君子,罚誓不作苟且之事。小妇人回复花小姐,花小姐不肯死心,苦苦央我。
小妇人两边都辞不脱,只得从权,就将花小姐充作庄小姐,完了元相公心事;就将元公子充作唐相公,完了花小姐心事。舟中一会,是他两个受用,与小妇人何干?”县官听了,倒笑将起来,道:“将计就计,将错就错,奸婆伎俩,真令人不能测度!这也罢了,只是你为何又拐骗元公子许多金珠首饰?”张媒婆道:“小妇人何曾拐骗?是他自愿托我送与庄小姐的,但庄小姐毫不知情,怎敢送去?要退还元公子,元公子转要动疑,小妇人没奈何,只得暗暗替他收了。”县官笑道:“好个替他收了!且问你,为何又骗了庄小姐的绣鸳鸯?”张媒婆道:
“小妇人何曾骗庄小姐的绣鸳鸯。小妇人因受了元公子许多东西,没有回答,恐怕元公子疑心,只得买了五尺红绫,明公正气,对庄太太当面求庄小姐绣的,怎说是骗?”县官道:
“既是明求,为何庄衙又来告你?”张媒婆道:“老爷,有个缘故,元公子虽奸骗的是花小姐,心下却只认做庄小姐。今打听得庄小姐许嫁了唐相公,只在早晚做亲,他急了,故将这绣鸳鸯露在唐相公前,使唐相公动疑,与庄衙退亲。今唐相公不知就里,果与庄衙退亲。庄老爷故告小妇人到老爷台下,要讨这绣鸳鸯。”县官道:“你怎不取绣鸳鸯还了庄衙?”张媒婆道:“小妇人去取,元公子正要借此使他两家退亲,怎肯还我?”县官道:“既是这等,元公子就该欢喜了,为何也来告你?”张媒婆道:“老爷,也有个缘故。元公子只指望唐、庄两家退了亲,他于中取事。不期前日元老爷忽然升了官,来家上任,见元公子不学好,立刻就娶花小姐过来,与他完亲。
元公子与花小姐二人,被窝中识认出前日私会的不是庄小姐与唐相公,就是自家夫妻,彼此没趣。他不怪自家作事差池,转怪到小妇人身上,故激恼到老爷台下。”县官听了大怒,道:
“你这贼婆,既勾引元公子,诓骗了许多财物,又勾挑花小姐失节于人。庄小姐闺中贞女,好端端被你暗损其名;唐秀才文苑名儒,无踪无迹被你诳言生疑,欲退贤淑之女。如此奸宄,人伦风化,几乎败尽!”喝令:“放了拶,脱了裤子,重打三十毛板!”元公子的金珠首饰,照数追还入官,庄小姐的绣鸳鸯,亦令元衙家人取来,当堂发还庄衙家人领去。就提笔判道:
审得元晏宦家子弟,已聘花氏为妻,礼宜速速完亲,以笃夫妻伦好;乃游冶窥楼,而妄投贞女之梭。花氏贵室名姝,既纳元衙之采,法合静守女仪,以彰窈窕之风;乃潜行江汉,反赠伊人之管。张媒婆神奸也,既利元晏之金,又受花氏之贿。挑唐生员以淫,而唐辰,君子也,闭户不纳;匀庄小姐以私,而庄氏,淑女也,掩耳不闻。慑于正而利口以穷;盅于邪而狡谋百出。遂指元为唐,借庄于花,陷男女于奸淫,情实可无原;伤朝廷之名教,罪不容于死。宜加重惩,以警奸邪!元晏思淫人之妻,而适自淫其妻,虽为人事,盖亦狐绥暧昧之呈其丑,夫复谁尤?唐辰不淫人之女,而恰娶不淫人之妻,虽曰贞义天成,实光明正大之流,其芳宜加旌奖。张媒婆骗去绣鸳鸯,速宜完赵;诓来珠翠,急追入官。
庶贤奸以别,贞淫各受。逐出免供,不许再扰。
县官判完,当堂读与众听。
此时庄临、王鹤、唐辰、元晏与许多朋友,俱在外看审。
看见审出情由,无不称奇道快。独元晏羞得躲身无处,暗暗溜了回去。张媒婆被打三十,打得爬了出来,众人犹唾骂不已。
元晏回到家中,气得目瞪口呆,欲要将花小姐退回,却又舍不得。只是长吁短叹道:“叫我如何做人?”花小姐见他如此模样,反恼羞成怒道:“我一个官家宦女,自小儿许嫁与你,以为终身之托,谁知你坏心肠,叫张媒婆移名改姓引诱我,倒是天有眼,不曾失身别人。今日既聚了,你一夜夫妻百夜恩,就有些差池,也该念两番情分,为我包涵,怎倒送张媒婆到官,出我之丑?出我之丑,也就是出你之丑一样,你这样无情无义,不识好歹之人,我还与你做夫妻,倒不如死了罢!”遂大哭一场,寻出一条大红汗巾去上吊。慌得元晏没法,只得连连陪罪道:“这都是我不是了!小姐不消着恼,虽说是多此一番,幸喜原是自家夫妻,又不曾失节于人,人也笑我不得。”再三解劝,花小姐方才不去寻死。正是:
妇任秋胡戏,男容叫牝鸡。
两人都莫笑,一对好夫妻!
元晏与花小姐依然相好,不提。
却说唐辰与王鹤看见审出情由,方知庄小姐冰清玉洁,一番退亲之话,未免唐突,还央王鹤一同到庄衙来请罪。庄临道:“张媒婆如此神奸,若非当官审出根由,连我亦不知其情,怎怪季龙动疑?”王鹤道:“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。若非这番举动,也不见季龙兄与令爱小姐,不淄不涅之坚白也!”庄临大喜,道:“野云之言是也!”因相与欢笑。另择吉日以完姻事。完亲之后,唐辰与庄小姐男贞女洁,互相钦敬,真不愧梁鸿之于孟光。后来唐辰虽登科甲,因爱高逸,不肯做官,惟在家内与庄小姐为室家之乐,外与庄临、王鹤徉徜山水之间,以诗酒自娱终身而已。庄小姐连生二子,俱能继续书香。元晏夫妻设计贪淫,受人无穷指唾,岂非善恶到头终有报哉!有诗为证:
贞节从来千古名,宣淫到底败家声。
思量淫玷他人妇,谁料淫人反自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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