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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许大人觉得我在胡说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,带了点自嘲的味道,“还是觉得我一个镇国公家的少爷,脑子被倭地的海风吹坏了?”
许光干笑两声,摆了摆手,像是要把这股尴尬的气氛挥散。“不敢不敢,郑少爷的名声在应天府谁不知道?年纪轻轻就敢跟内阁那帮老狐狸对着干,连皇帝都对你另眼相看。只是……”他眯起眼,语气里多了几分试探,“你这提议,怕是连我党内部未必能全盘接受。”
许光继续说道:“首先,郑少爷要在倭地推行改革这件事,我们保守党可以接受甚至愿意在议会上提出这个议案。但是参军不行。这点我相信只要是一个懂事的明人都不会让倭人参军。”
郑清璿闻言,唇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他没急着回话,而是慢条斯理地靠回椅背,双手交叠在膝上,像是在欣赏许光脸上那抹藏不住的戒备。屋外的风透过窗缝钻进来,带着点海腥味,吹得桌上的烛火晃了晃,影子在墙上跳跃,像一群伺机而动的鬼魅。
“许大人,您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。”郑清璿终于开了口,声音懒散中透着股揶揄,“懂事的明人?那您觉得,我郑家世代镇守倭地,算不算懂事?还是说,我爹我爷爷我祖上,带着水师跟倭人拼命的时候,也是个个脑子不清醒?”
许光被噎了一下,脸色僵了僵,像是吞了颗烫嘴的栗子。他清了清嗓子,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,试图找回点气势。“郑少爷,您这是抬杠了。我的意思是,倭人天性狡诈,骨子里就带着反骨。给他们兵权,不等于把刀递到狼嘴里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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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狼嘴里?”郑清璿低笑一声,眼神却冷了下来,像结了层薄冰,“许大人,您这话要是让我爹听见,怕是要气得从倭地亲自杀回来找您喝茶。倭人反不反骨,我比您清楚。他们恨我们,是因为我们踩着他们的脖子,逼他们低头。可您想过没有,压得越狠,反扑就越凶?”
许光皱起眉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反驳,却被郑清璿抬手打断。他站起身,缓步走到窗边,推开半扇窗,海风呼啦啦灌进来,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。他背对许光,声音低得像从远处飘来:“您知道倭地的叛乱为什么年年都有吗?不是他们天生反骨,是他们没得选。劳工制度把他们当牲口使,文化管制让他们连祖宗都快忘了。您说,他们不反,难道还得跪下来谢主隆恩?”
许光沉默了片刻,眯着眼打量郑清璿的背影,像在掂量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。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茶水已经凉了,苦得他眉头一皱。“郑少爷,您这是动了恻隐之心?还是说,您在倭地待久了,真把自己当倭人了?”
这话带着刺,郑清璿却像是没听见,转过身倚着窗框,双手环胸,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光。“许大人,您可别给我扣帽子。我是明人,血脉里流的也是明的血。不过我比您多懂点东西——人心这玩意儿,堵不如疏。您不给他们活路,他们就只能跟您拼命。”
“他们想要活路,我们就给他们一条活路。不过谁又知道这到底是活路还是死路呢?”
郑清璿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,尸山血海在他的眼前浮现,他似乎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满手的鲜血。
但是事情终归是要有人来做的。
郑清璿愣了愣接着说道:“未来的北伐,我大明真的要收复失地,重现永乐荣光。那么就必须要在朝鲜半岛开辟第二战场,而我大明虽然有钱但是人力是完全不够的。最起码冲上去用身体将清人枪口堵死的人命我们付不起。”
“所以,倭人就是我为大明挑选的最好的一只替罪羊。”
许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,像是在敲打着什么无形的算盘。他盯着郑清璿,眼神里的怀疑慢慢被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取代,像只老猫嗅到了鱼腥味。“郑少爷这话,真是让我开了眼界。”他往椅背上一靠,双臂环胸,语气里带着点揶揄,“替罪羊?啧,这词儿用得妙啊。倭人要是听见了,怕是要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找你拼命。”
“我想1890年的那场战争已经告诉了我们,我大明付不起用人命来换土地了。”郑清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,“所以将那些倭人送上前线替我们的士兵去死就好。许大人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吗?”
许光眯着眼睛,手指在桌面上停了下来,像是在掂量郑清璿这话的分量。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,像极了倭地那片海滩上的浪潮,一下下拍打着人的神经。他忽然低笑了一声,声音干哑,像喉咙里卡了块老痰,“郑少爷,你可真是……比我想象的还要狠啊。”
郑清璿没接这话,只是垂着眼,手指又在杯柄上摩挲了两下,像在抚摸什么见不得光的心思。咖啡早就凉了,杯壁上凝了层薄薄的水汽,映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,像是蒙了层雾。他慢悠悠抬起头,直勾勾地看着许光,“许大人要是觉得我狠,那就当我是个疯子好了。反正这世道,疯子多了去了,多我一个也不算什么。大明如今需要一个疯子不是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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