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赌坊内蒸腾的烟瘴如恶鬼吐息,呛人的烟味裹挟着汗酸与劣质酒气在低矮的屋檐下翻涌。骰盅撞击木桌的脆响、赌徒癫狂的嘶吼,与角落里醉汉呕吐的声响交织成浑浊的音浪。几个身着藏蓝马褂的清人将辫子盘在头顶,脖颈青筋暴起地拍打着赌桌,铜板相撞的叮当声中,飞溅的唾沫星子混着烟灰在空中凝成灰网。
腰间悬着雁翎刀的男人掀开猩红毡帘踏入赌坊,靴底碾过黏腻的酒渍发出 "吱呀" 声响。他玄色直裰的下摆扫过赌徒肩头,暗纹蟒袍在烛火下若隐若现。通往二楼的雕花楼梯口,两名腰悬铁尺的守卫猛地挺直腰杆,灯笼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,像两具僵直的棺木。待男人拾级而上,守卫立刻又佝偻着背,把玩着腰间火折子,火星明灭间映出他们布满刀疤的脸。
男人步伐沉稳地走到了赌坊的最深处,他伸出手缓缓推开了那扇门楣上刻有“广源”二字的房门。随着房门的开启,一股混杂着汗味、血腥味以及紧张气氛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只见房间内人头攒动,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一群与男人着装相似之人。他们皆身着黑色的便服,腰间别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,犹如一片肃杀之气弥漫其中。当这些人看到男人走进来时,竟像是事先排练过一般,动作整齐划一地向两侧退让开来,瞬间在拥挤的人群中间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。
透过这条通道,可以清晰地看到被众人包围在中心位置的一张破旧木桌。桌上摆放着一张泛黄的地图,而在这张地图旁边,则躺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、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。她的衣衫褴褛,头发散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,但仍能从其微弱的呼吸和偶尔抽搐的身体察觉到一丝生命的迹象。
男人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向那个女人,然后慢慢地蹲下身来。他抬起手,轻柔地将女人垂落在脸颊旁的几缕发丝捋顺,并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别到了女人的耳后。接着,男人以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:“你们锦衣卫真有意思,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可以不受这些皮肉之苦的,为什么就是宁愿被折磨也不愿意开口呢?只要你说出明军的应天府布放图,本贝勒以爱新觉罗的名义保证放你回到伪明如何?”
然而,面对男人的劝说,女人只是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,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。可由于她的嘴唇早已干裂且布满伤痕,这一笑竟然使得原本就狰狞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,污浊的鲜血顿时顺着她的唇角流淌而下,宛如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。
“你贴近点我就告诉你。”女人嘴角上扬,勾勒出一抹极为扭曲的笑容,她那阴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,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。男人犹豫了一下,但还是缓缓地朝着女人靠近。然而就在两人距离拉近的瞬间,女人突然张开嘴巴,狠狠地朝男人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。
男人猝不及防,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,他本能地向后退了好几步。此时,他那张原本红润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,就像是煮熟的猪肝一般,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。
“哈哈哈!满清鞑子也配!等明军过江,定要把你们的狗头串在应天城头!”女人怒不可遏地吼道,她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与绝望。
听到这番话后,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所笼罩,那表情之难看,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。如果非要比喻一下,就好似天空中的彩虹突然失去了色彩,只剩下一片混沌而灰暗的色调。
只见他气得全身颤抖不止,每一根肌肉都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。那紧紧咬住的牙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,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嚼碎吞进肚里。
"送她去粘杆处!" 他拔出长刀劈向木桌,刀身卡在半寸厚的枣木中嗡嗡作响,"本贝勒倒要看看,是她的骨头硬,还是咱们的碎骨钉硬!"话音刚落,站在他身旁的那些手下立刻如饿虎扑食一般,迅速上前将那名可怜的女人牢牢压制住,并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。
就在这时,一个怯懦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入男人的耳中:"主子,您……您没事儿吧?"原来是一直跟随着他的那个仆从。然而,此时男人心中的怒火还未平息,被这么一问,刚刚稍微恢复了一点的脸色刹那间又如狂风暴雨般变得铁青起来。
那仆人一见主人这般模样,顿时吓得魂飞魄散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二话不说便开始疯狂地抽打自己的脸颊。边打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:"小六子不懂事!小六子不该多嘴……"
男人心烦意乱地看着眼前这一幕,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吼道:"够了!别在这里丢人现眼!"接着,他深吸一口气,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,然后对跪在地上的小六子吩咐道:"找十个汉家女子来,要未出阁的!"
小六子闻言如蒙大赦,赶忙从地上爬起身来,慌慌张张地拍打着自己膝盖上的尘土,同时唯唯诺诺地应声道:"小六子明白,小的马上就去办。"说罢,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,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房间,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留下一屋子身穿黑色劲装的清人以及满脸怒容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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