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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黑着天,屈凤还是不放心地四处看:“你权当我说的是醉话,”他贴近来,扒着谢一鹭的耳朵根,“过小拙是郑铣的眼线,专门在官席上听音儿的!”
屈凤身上熏的是安息香,隔夜了还甜得发腻,谢一鹭被他近处挨着,有些不自在:“怪不得……”
他想起过小拙那句“兵部这些人”,显然没把当官的放在眼里,那他缠绵得几近露骨的传情呢,谢一鹭想,真的是看自己“长得俊”吗?
屈凤还要说话,前边不远的小角门忽然有响动,门闩左右拨了两下,“嘎吱”一声,从里往外推开,先出来一个穿袈裟的和尚,然后是一行公服打扮的人,打头一对提着白灯笼,上头写着老大一个“织”字。
谢一鹭一眼就看出来了,那些人是宦官,走当中的一个一身青绿曵撒,不戴补子,腰上悬一把用旧了的长刀。
那些人也看见他俩了,频频往这边打量,青曵撒很恭敬地与和尚拜别,领人顺着大路往外走,边走,边把金带上的玉佩撞得叮当响。
“是什么人?”谢一鹭小声问。
“织造局的,”屈凤半侧过身,一副不愿争锋的样子,“打头那个叫张彩。”
走得近了,谢一鹭才看清,那叫张彩的青曵撒显然还是个孩子,丹凤眼,小嘴巴,和过小拙差不多年纪,下巴尚圆,有些肉嘟嘟的可爱。
月光照着,能看清他曵撒的料子是织金绫,颇有些傲慢地扬着头,像个真正的朝廷命官那样,目不斜视从前头掠过,叮叮当当的玉佩声随着金红的烛火缓缓飘远。
“廖吉祥的人,”屈凤收起折扇,意思是往回走,“高丽来的。”
北京有许多朝鲜进贡的阉人,谢一鹭不稀奇,倒很好奇那个和尚:“这地方怎么冒出和尚来了?”
“这是灵福寺的院子,前头拾掇出来做园子,接宴迎客,过了那道门,”屈凤指着刚才张彩出来的角门,“后头是禅房。”
谢一鹭哭笑不得:“这庙子倒会营生。”
“我们吃的那些酒,叫的那些菜,都是和尚雇人做的,”屈凤爽朗地笑,亲热地揽起他的袖子,“走吧,回去接着喝。”
一说喝酒,谢一鹭就头疼:“我可不成了,”他绕开屈凤的手,扭转身,逃跑似地躲出好几步,“我先走,你就跟他们说,我醉倒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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