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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下月碰了一鼻子灰,也没了脾气:“是是是,奴才与朝中佞臣狼狈为奸,皆是恶人,唯太史令一人众人皆醉你独醒,是个忠臣。可太史令如今这般折腾自己,跪着不起也不是办法啊,难道做臣子的,如此逼迫君主,便是忠良了?”
终古抬头,那张老脸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一般,他的眼眶红得可怕,一把甩开了明下月的手,愤恨道:“你这巧舌如簧的阉人,与朝中佞臣狼狈勾结,无须在老夫跟前假惺惺!”
明下月见卫衍神情不耐,略带倦意,也知卫衍是被只认死理却固执不知退让的终老头缠得头疼,也知卫衍的耐性将尽,这牛脾气的老先生若再出言不逊,只怕真要为自己惹祸,明下月丝毫不计较方才终古进殿之时恶狠狠地啐了他一脸的唾沫,上前要扶这位老先生起来,劝道:“太史令还是先回去吧,陛下的决断自有陛下如此决断的道理……”
“寡人念及终大人乃三朝老臣,今日不与你计较冒上之死罪,他日若再如今日这般于政殿之中猖狂怒斥,休怪寡人不念卿辅政之功。”卫衍有些不耐地侧了身子,抬起一只手支着额头,看也不看终古:“退下吧。”
孽障?
“陛下乃雄韬伟略之君主,老臣素来知道,陛下登基不足八年,率北周雄兵覆灭诸国,灭南北十国,方有如今北周辽阔之疆域,陛下之功绩大过孽障!”终古仍旧铿锵哭劝道:“然疆土易得,守国却难,陛下若一意孤行,今日北周之盛,也不过是昙花一现,犹如过眼云烟,转瞬即逝……届时,陛下之孽障,便是再大之功绩也难以弥补!”
明下月抹了把脸,倒是好脾气,依旧和颜悦色地对待终古这位牛脾气的老先生:“太史令此言差矣,若不是当今陛下,北周何以如今日辉煌。‘昔日’,可不比当今。再者,亡国子民是个什么下场,太史令想必清楚得很,而北周臣民却坐享太平,贡赋与劳役是本分,何以到了大人嘴里,却成了陛下不体恤臣民了?”
“陛下!”终古还不死心,哭道:“繁赋重役已令多少百姓家不成家,国之政,民为本,还望陛下三思,体恤臣民……只有这样,陛下治国,方能光复北周昔日辉煌!”
卫衍轻描淡写带过,却不愿意与终古再深究此事。
半晌,那大殿之上,卫衍终于缓缓开口,语气却出奇的平静,平静得几乎不夹杂丝毫情绪:“琼殿之事,终大人不必与寡人再议,此事自有兴建的道理。”
如今这般与卫衍起了争执,更是终古抱了必死的决心劝谏。
政殿之上,那年轻而又莫测的君主却久久没有唤终古起身,这君臣之间,仿佛僵峙上了,谁也不曾让步,太史令终古一贯脾气固执,犟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,然他一片赤胆忠心,在先帝时期却颇受重用,到了卫衍这儿,却备受冷落,令终古一度散失了意志,成日以酒度日。
终古官袍之上风尘仆仆,沾了许多处泥土,如今又是老泪横流,声语哽咽,他的额头贴着大殿地砖之上,久久不肯起身,固执地非要卫衍做出让步不可。
“如今苛捐杂税已使耕夫、商贾、猎户怨声载道,都说周人好奢,但那好奢的皆是世卿贵族,陛下只看得到这邺康有多繁盛,朝中佞臣花言巧语蒙蔽陛下天子之目,然那繁赋重役却使百姓敢怒不敢言。”终古撑着这把老骨头重重向卫衍叩首,老泪纵横恳切道:“求陛下切勿重蹈覆辙,昔日修建行宫,征男丁劳役十万,死伤无数,抛尸异乡,如今北周百姓回想此事依旧心中恐慌冰凉!若陛下如今坚持再兴土木,实在令忠臣百姓寒心,大祸必然将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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